“高人必愛竹,寄興良有以?!碧拼娙藙⒂礤a一語道出了愛竹者的心聲。 中國是“竹子文明的國度”,千百年來,不僅產(chǎn)生了精美的竹制器物,也涌現(xiàn)了眾多的詠竹詩句。人們緣何對竹不吝筆墨?這是因為竹有獨特的形態(tài)特征和精神風(fēng)貌,承載了國人的內(nèi)心理想與精神追求。最喜涼風(fēng)來,翠竹有清音。細(xì)讀這些詠竹詩,我們便可有深刻的體會。
詠竹詩里有理想人格。《詩經(jīng)·衛(wèi)風(fēng)·淇奧》有云:“瞻彼淇奧,綠竹猗猗。有匪君子,如切如磋,如琢如磨……”全詩一唱三嘆,反覆吟詠。這位君子就像那片綠竹一樣,儀表莊重、才能卓越、品德高尚,是當(dāng)時典型的賢人良臣。白居易寫過《養(yǎng)竹記》:“竹似賢,何哉?”究其原因,是因為竹本固、性直、心空、節(jié)真,令君子見物內(nèi)醒、見賢思齊。吳鎮(zhèn)《野竹》里有兩句詩:“虛心抱節(jié)山之阿,清風(fēng)白月聊婆娑。”虛心抱節(jié)是竹子與生俱來的特質(zhì),野竹雖生在幽谷、環(huán)境艱苦,卻不自怨自艾,而是抱樸守拙、虛心若愚,和清風(fēng)白月相互吟唱交流,詩人愛的正是這份安之若素、寵辱不驚的沉靜。
詠竹詩里有關(guān)好生活。《吳越春秋·彈歌》是一首只有八個字的短詩:“斷竹,續(xù)竹;飛土,逐宍。”全詩用簡潔明快的語言寫出了從制作工具到進行狩獵的全過程。勞動創(chuàng)造美好生活,這是對原始社會狩獵生活的生動描繪,也是對勞動場景、勞動人民的深情贊美。柳宗元筆下的竹則充滿奇幻色彩:“漁翁夜傍西巖宿,曉汲清湘燃楚竹。煙消日出不見人,欸乃一聲山水綠。”漁翁靠著險峻的山崖泊船而居,早晨取來清湘之水、燃起楚地之竹;待到日出煙消,但聞欸乃之歌聲,響徹在青山綠水間。人與自然和諧共融,詩人把煙火生活寫得超凡脫俗,因為這正是他向往的自食其力、自得其樂的理想生活。
詠竹詩里有忠貞愛情。相傳舜死于湘之蒼梧,他的兩個妃子奔喪痛哭,揮淚沾竹,竹盡淚班。后人遂用“斑竹、湘竹、湘妃竹、湘篁染淚”等寫憂愁悲傷的相思之情。李賀的“筠竹千年老不死,長伴神娥蓋江水。”寫出了這一故事的神髓。因為斑竹是湘妃灑淚而成,是愛情生死不渝的歷史憑證。蔥綠的筠竹歷經(jīng)千年而不死,恰如愛情之花永不凋謝。魏晉時期有一首描寫竹子的詩歌:“ 冉冉孤生竹,結(jié)根泰山阿。與君為新婚,菟絲附女蘿”,描述了青年男女在“竹醉日”相遇產(chǎn)生愛情的場景,借竹子結(jié)根道出對愛情的祝福,希望男女之間的愛情如竹子一般長青不凋、欣欣成長。
詠竹詩里有家國情懷。“人憐直節(jié)生來瘦,自許高材老更剛。曾與蒿藜同雨露,終隨松柏到冰霜。”詩如其人,王安石的《詠竹》寫的既是竹的堅韌操守和不屈氣節(jié),也是他自己的剛硬秉性。縱觀王安石坎坷跌宕的一生,竹不怕風(fēng)吹雨打,不怕霜煎雪熬的氣質(zhì),正與他百折不撓的氣概與宏偉博大的抱負(fù)相得益彰。鄭板橋在一首題畫詩中寫道:“街齋臥聽蕭蕭竹,疑是民間疾苦聲;些小吾曹州縣吏,一枝一葉總關(guān)情。”詩人閑臥聽雨卻不得眠,窗外竹葉蕭蕭作響,仿佛在訴說民間疾苦。而自己雖然只是州縣里的小官吏,但百姓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都在牽動著自己的心。寥寥數(shù)筆,寫出了詩人的愛民之心與勤政之意,字里行間滿滿的家國情懷。
竹有清骨,獨笑蒼風(fēng)。古往今來的詠竹詩內(nèi)涵豐富、意味深遠(yuǎn),是中華文化寶庫中的燦爛瑰寶,更是中華民族生生不息的源泉。人們喜愛竹、歌詠竹,或以竹自喻、或托物言志,寫不盡的是對理想人格的追求、對美好生活的向往、對忠貞愛情的執(zhí)著、對家國情懷的堅守。